【原文】（夫人引俫上云）这几日窃见莺莺语言恍惚，神思加倍，腰肢体态，比向日不同，莫不做下来了么？

【注释】窃见：暗自发现。 莫不做下来了么？：莫非她和张生做出那见不得人的事了？

【原文】（俫云）前日晚夕，奶奶睡了，我见姐姐和红娘烧香，半晌不回来，我家去睡了。（夫人云）这桩事都在红娘身上，唤红娘来！

【注释】俫：元曲杂剧中饰幼童的角色。

【原文】（像唤红娘科）（红云）哥哥唤我怎么？（俫云）奶奶知道你和姐姐去花园里去，如今要打你哩。（红云）呀！小姐，你带累我也！小哥哥你先去，我便来也。

【注释】哥哥：这里指哥儿，是下人对未成年的少主人的称呼。 我便来也：我这就来。

【原文】（红唤旦科）（红云）姐姐，事发了也，老夫人唤我哩，却怎了？（旦云）好姐姐，遮盖咱！（红云）娘呀，你做的隐秀者，我道你做下来也。（旦念）月园便有阴云蔽，花发须教急雨催。

【注释】事发了也：事情败露了啊！ 却怎了？：这可怎么办？你做的隐秀者：反诘式的埋怨语：“你做的不是怪稳当吗？”

【原文】（红唱）[越调斗鹌鹑]则着你夜去明来，倒有个天长地久，不争你握雨携云，常使我提心在口，则合带月披星，谁着你停眠整宿？老夫人心数多，情性伯；使不着我巧语花言，将没做有。

【注释】则着你：只让你。 不争你：不想你。 握雨携云：谓其缠绵过久。 情性（亻刍）：性情乖巧。 使不着：用不上。

【原文】[紫花儿序]老夫人猜那穷酸做了新婿，小姐做了娇妻，这小贱人做了牵头。俺小姐这些时春山低翠，秋水凝眸。别样的都休，试把你裙带儿拴，纽门儿扣，比着你旧时肥瘦，出落得精神，别样的风流。

【注释】穷酸：指张生。 春山低翠：双眉微皱。 秋水凝眸：目光凝睇出神。 试把你裙带儿……等五句：谓莺莺体态发生变化，已不是当初少女情景。

【原文】（旦云）红娘，你到那里小心回话者！（红云）我到夫人处，必问：“这小贱人！”[金蕉叶]我着你但去处行监坐守，谁着你迤逗的胡行乱走？若问着此一节呵如何诉休？你便索与他个知情的犯由。

【注释】但去处：但凡是她去的地方。 行监坐守：随时注意提防。 迤逗：引诱。 便索：索性。

【原文】姐姐你受责理当，我图什么来？（唱）[调笑令]你绣帏里效绸缪，倒凤颠鸾百事有，我在窗儿外几曾轻咳嗽，立苍苔将绣鞋儿冰透。今日个嫩皮肤倒将粗棍抽，姐姐呵，俺这通殷勤的着甚来由？（红云）姐姐在这里等着，我过去。说过呵，休欢喜，说不过，休烦恼。

【注释】你绣帏里……两句：意思是说：“你们在罗帐里百般恩爱，什么事情都做出来了。” 通殷勤的：为促成二人好事而捎书递笺，传言寄语的人。 着甚来由？：为的何来？

【原文】（红见夫人科）（夫人云）小贱人为什么不跪下？你知罪么？（红跪云）红娘不知罪。（夫人云）你故自口强哩。若实说呵，饶你；若不实说呵，我直打死你这个贱人！谁着你和小姐花园里去来？

【注释】你故自口强哩：你还敢这么口强！ 我直打死你这个贱人！：我活活打死你这个贱人！

【原文】（红云）不曾去，谁见来？（夫人云）欢郎见你去来，尚故自推哩。（打科）（红云）夫人休闪了手，且息怒停嗔，听红娘说。（唱）[鬼三台]夜坐时停了针绣，共姐姐闲穷究，说张生哥哥病久，咱两个背着夫人向书房问候。

【注释】息怒停嗔：不要发怒，且莫责怪。 闲穷究：闲嗑牙！

【原文】（夫人云）问候呵，他说什么？（红云）他说来，道“老夫人事已休，将恩变为仇，着小生半途喜变做忧。”他道：“红娘你且先行，教小姐权时落后。”

【注释】权时落后：权且暂后行几步。

【原文】（夫人云）他是个女孩儿家，着他落后怎么？（红唱）[秃厮儿]我则道神针法灸，谁承望燕侣莺俦，他两个经今月余则是一处宿，何须一一问缘由？[圣药王]他每不识忧，不识愁，一双心意两相投，夫人得好休，便好休，这其间何必苦追求？常言道：“女大不中留”。

【注释】神针法灸：神奇般的针灸。 燕侣莺俦：莺燕般的恩爱夫妻。 得好休，便好休：能体面收场就体面收场。

【原文】（夫人云）这端事都是你个贱人！（红云）非是张生、小姐、红娘之罪，乃夫人之过也。（夫人云）这贱人倒指下我来，怎么是我之过？（红云）信者，人之根本，“人而无信，不知其可也。大车无视，小车无轨，其何以行之哉？”当日军围普救，夫人所许退军者，以女妻之。张生非慕小姐颜色，岂肯区区建退军之策？兵退身安，夫人悔却前言，岂得不为失信乎？

【注释】人而无信……等两句：出于《论语·为政第二》。不知其可也：不知他怎样可以立身处世。 大车：牛车。 小车：马车。 辊：（音泥）牛车车辕前面横木两端的木销子。 轨：（音月）马车车辕前面横木两端的木销子。

【原文】既然不肯成其事，只合酬之以金帛，令张生舍此而去。却不当留请张生于书院，使怨女旷夫，各相早晚窥视，所以夫人有此一端。目下老夫人若不息其事，一来辱没相国家谱，二来张生日后名重天下，施恩于人，忍令反受其辱哉？使至官司，夫人亦得治家不严之罪，官司若推其详，亦知老夫人背义而忘恩，岂得为贤哉？红娘不敢自专，乞望夫人台鉴，莫若恕其小过，成就大事，搁之以去其污，岂不为长便乎？

【注释】怨女旷夫：指年已长而长期得不到爱情生活的男女。有此一端：才发生这件事情。 忍令反受其辱哉：怎忍心反让人家受辱呢？ 撋之以去其污：意谓不如同全他们，以掩家丑。

【原文】（唱）[麻郎儿]秀才是文章魁首，姐姐是仕女班头；一个通彻三教九流，一个晓尽描鸾刺绣。[么篇]世有、便休、罢手，大恩人怎做敌头？起白马将军故友，斩飞虎叛贼草寇。[络丝娘]不争和张解元参辰卯酉，便是与崔相国出乖弄丑。到底干连着自己骨肉，夫人索穷究。

【注释】班头：意谓为首者。 世有、便休、罢手：言此事乃世所常有，不宜认真，以罢休为好。 参辰卯酉：参辰均为星名，一出于酉，一出于卯，互不相见。这里作对立解。

【原文】（夫人云）这小贱人也道得是。我不合养了这个不肖之女。待经官呵，玷污家门。罢罢！俺家无犯法之男，再婚之女，与了这厮罢。红娘，唤那贱人来！

【注释】也道得是：说得倒也在理。 不肖之女：不争气的女儿。

【原文】（红见旦云）且喜姐姐，那棍子则是滴溜溜在我身上，吃我直说过了。我也怕不得许多。夫人如今唤你来，待成合亲事。（旦云）羞人答答的，怎么见夫人？（红云）娘根前有什么羞？（唱）[小桃红]当日个月明才上柳梢头，却早人约黄昏后。羞得我脑背后将牙儿衬着衫儿袖。猛凝眸，看时节则见鞋底尖儿瘦。一个恣情的不休，一个哑声儿厮耨。呸！那其间可怎生不害半星儿羞？

【注释】月明才上柳梢头二句：出自朱淑真生查子词中名句：“月上柳梢头，人约黄昏后。” 哑声儿厮耨：谓男女交合时之动作状态。

【原文】（旦见夫人科）（夫人云）莺莺我怎生抬举你来？今日做这等的勾当！则是我的孽障，待怨谁的是！我待经官来，辱没了你父亲，这等事不是俺相国人家的勾当。罢罢罢！谁似俺养女的不长进！红娘，书房里唤得那禽兽来！

【注释】勾当：见不得人的行为。 唤得那禽兽来：让唤张生来。禽兽是对张的辱骂，谓张的行为不如禽兽。

【原文】（红唤末科）（末云）小娘子，唤小生做什么？（红云）你的事发了也，如今夫人唤你来，将小姐配与你哩。小姐先招了也，你过去。（末云）小生惶恐，如何见老夫人？当初谁在老夫人行说来？（红云）休佯小心，过去便了。（唱）[小桃红]既然泄漏怎干休？是我相投首。俺家里陪酒陪茶倒撋就。你休愁，何须约定能媒媾？我弃了部署不收，你原来“苗而不秀”。呸！你是银样蜡枪头。

【注释】休佯小心：装的什么小心！ 投首：首告，自首。陪酒陪茶倒撋就：谓不要分文聘礼来俯就。 部署：武林中之教师一类的人物。红娘以此自比，是言张生之“中看不中用”也。我弃了部署不收等三句，皆为戏弄之语。

【原文】（末见夫人科）（夫人云）好秀才呵，岂不闻“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”。我将送你去官司里去来，恐辱没了俺家谱。我如今将莺莺与你为妻，则是俺三辈儿不招白衣女婿，你明日便上朝取应去。我与你养着媳妇，得官呵，来见我；驳落呵，休来见我。

【注释】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：语出自《孝经》。言凡不符合先王德行准则的，则不敢行。 白衣女婿：白丁也。即身无功名的人。 驳落：落榜。

【原文】（红云）张生早则喜也。（唱）[东原乐]相思事，一笔勾，早则展放从前眉儿皱，美爱幽欢恰动头。既能够，张生，你觑兀的般可喜娘庞儿也要人消受。

【注释】恰动头：刚刚开头。 你觑兀的般……一句：红娘对张生的耍笑语：“你瞧，似这般美貌的女子，可要你好好的受用了！”

【原文】（夫人云）明日收拾行装，安排果酒，请长老一同送张生到十里长亭去。（旦念）寄语西河堤畔柳，安排青眼送行人。（同夫人下）（红唱）[收尾]来时节画堂箫鼓鸣春昼，列着一对儿鸾交凤友。那其间才受你说媒红，方吃你谢亲洒。（并下）

【注释】寄语西河堤畔柳：古时常以折柳送别，因有此语。来时节：将等来你们举行婚礼的时节。 画堂箫鼓鸣春昼：厅堂之上箫鼓齐鸣，喜乐互弄。 那其间……二句：那时才让你谢我这个大媒人，喝你们的谢亲酒哪！

【原文】（夫人长老上，云）今日送张生赴京，就十里长亭，安排下筵席。我和长老先行，不见张生小姐来到。

【注释】十里长亭：建在路旁供旅人休息用的小亭，一般称作长亭或凉亭。古代亲友送行，惯常在十里长亭设筵饯别。

【原文】（旦末红同上）（旦云）今日送张生上朝送应。早是离人伤感，况值那暮秋天气，好烦恼人也呵！悲欢聚散一杯酒，南北东西万里程。（唱）[正宫端正好]碧云天，黄花地，西风紧，北雁南飞。晓来谁染霜林醉？总是离人泪。

【注释】暮秋：深秋，晚秋。 “悲欢聚散……”两句：这样的对联式诗句，在宋元时期的戏曲中，往往放在演员自述式的独自之后，用作总结式的结束语。 碧云天：晴空白云。 晓来谁染霜林醉：是谁在一夜之间将秋林霜叶染得色红如醉呢？这是触景生情而后发出的问话。 总是离人泪：这是自己的回答：想是离人之泪把它染红的吧！

【原文】[滚绣球]恨相见得迟，怨归去得疾。柳丝长玉骢难系，恨不得倩疏林挂住斜晖。马儿迍迍的行，车儿快快的随。却告了相思回避，破题儿又早别离。听得道一声“去也”，松了金钏；遥望见十里长亭，减了玉肌。此恨谁知！

【注释】疾：快。 玉骢：白色或青白色的马。 倩：请。 斜晖：斜照的日光。 迍迍：（音尊）迟迟不进。 破题儿：唐宋以后的应试诗赋或八股，起首数语须说破题目和要义，称做破题。用作比喻事情的开端或第一次。 金钏：腕上戴的金镯。

【原文】（红云）姐姐今日怎么不打扮？（旦云）你邵知我的心里啊！（唱）。[叨叨令]见安排着车儿、马儿，不由人熬熬煎煎的气。有甚么心情将花儿、靥儿，打扮的娇娇滴滴的媚。准备着被儿、枕儿，则索昏昏沉沉的睡。从今后衫儿、袖儿，都韫做重重叠叠的泪。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，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！久已后书儿、信儿，索与我恓恓惶惶的寄。

【注释】靥儿：（音夜）酒涡。这里泛指女子在面上涂脂抹粉。 捏：（音问）揩拭。 兀的不：怎么不。 也么哥：衬字，无意义。 索：必须。 恓恓惶惶：赶紧，匆忙。

【原文】（做到了科，见夫人了）（夫人云）张生和长老坐，小姐这壁坐，红娘将酒来。张生，你向前来，是自家亲眷，不要回避。俺今日将莺莺与你，到京师休辱末了俺孩儿，挣揣一个状元回来者。（末云）小生托夫人余荫，凭着胸中之才，视得官如拾芥耳。（洁云）夫人主张不差，张生不是落后的人。（把酒了。坐）

【注释】辱末：辱没。 挣揣一个状元：夺得一个状元。 余荫：封建社会中，先辈为后代留传下来的物质和精神财富，包括：封号、爵位、财产、声望、地位等，称作祖荫或余荫。 拾芥：芥为小草。比喻不必费力即可取得。 洁：和尚又称洁郎。

【原文】（旦长吁科）（唱）[脱布衫]下西风黄叶纷飞，染寒烟衰草萋迷。酒席上斜签着坐的，蹙愁眉死临侵地。[小粱州]我见他阁泪汪汪不敢垂，恐怕人知。猛然见了把头低，长吁气，推整素罗衣。[么篇]虽然久后成佳配，奈时间怎不悲啼。意似痴，心如醉，昨宵今日，清减了小腰围。

【注释】斜签着坐的：歪欠着身躯而坐。 死临侵地：垂头丧气的一种俚俗说法。 阁：与搁通。停止。 清减：这里作瘦损解。 腰围：即腰身。

【原文】（夫人云）小姐把盏者！（红递酒了，旦把盏长吁科，云）请吃酒！（唱）[上小楼]合欢未已，离愁相继。想着俺前暮私情，昨夜成亲，今日别离。我谂知这几日相思滋味，却原来此别离情更增十倍。[么篇]年少呵轻远别，情薄呵易弃掷。全不想腿儿相压，脸儿相偎，手儿相携。你与俺崔相国做女婿，妻荣夫贵，但得个并头莲，煞强如状元及第。

【注释】未已：还没终了。 谂：（音审）义同审。“谂知”即知悉。 弃掷：抛弃。 并头莲：对夫妻关系的比喻。 煞强为：远胜过。

【原文】（夫人云）红娘把盏者！（红把酒科）（旦唱）[满庭芳]供食太急，须臾对面，顷刻别离。若不是酒席问子母每当回避，有心待与他举案齐眉。虽然是厮守得一时半刻，也合着俺夫妻每共桌而食。眼底空留意，寻思起就里，险化做望夫石。

【注释】举案齐眉：梁鸿孟光，夫妻恩爱，每供食，辄举案齐眉。 望夫石：传说某女因登山望夫归，久而化为山石。

【原文】（红云）姐姐不曾吃早饭，饮一口儿汤水。（旦云）红娘，什么汤水咽得下！（唱）[快活三]将来的酒共食，尝着似土和泥；假若便是土和泥，也有些土气息，泥滋味。[朝天子]暖溶溶玉醅，白泠泠似水，多半是相思泪。眼面前茶饭怕不待要吃，恨塞满愁肠胃。“蜗角虚名，蝇头微利”，拆鸳鸯在两下里。一个这壁，一个那壁，一递一声长吁气。

【注释】将来的：拿来的。 玉醅：（音胚）原汁醇酒。 泠冷：（音零）清凉。 蜗角一句：言名利之小为蝇头和蜗牛之角。

【原文】（夫人云）辆起车儿，俺先回去，小姐随后和红娘来（下）（末辞洁科）（洁云）此一行别无话说，贫僧准备买登科录看，做亲的茶饭少不得贫僧的。先生在意，鞍马上保重者！”从今经忏无心礼，专听春雷第一声。”（下）

【注释】辆起车儿：“辆”，此处作动词解，即套起车儿。 登科录：科考得中者的姓名录。 春雷第一声：以春雷之声比喻得中的消息，“第一声”，谓状元及第。

【原文】（旦唱）[四边静]霎时问杯盘狼藉，车儿投东，马儿向西。两意徘徊，落日山横翠。知他今宵宿在那里？有梦也难寻觅。（旦云）张生，此一行得官不得官，疾早便回来。（末云）小生这一去，白夺一个状元。正是：“青霄有路终须到，金榜无名誓不回。”

【注释】杯盘狼藉：杯盘零乱，菜肴已残。 落日山横翠：远山横在天际，落日相映，颜色苍翠。 青霄：即青云。指高官显爵。 金榜：科举殿试揭晓的榜文。

【原文】（旦云）君行别无所赠，口占一绝，为君送行：“弃掷今何道，当时且自亲，还将旧来意，怜取眼前人。”，（末云）小姐之意差矣，张珙更敢怜谁？谨赓一绝，以剖寸心：“人生长远别，孰与最关亲？不遇知音者，谁怜长叹人？

【注释】口占一绝：口诵一首绝句。“弃掷今何道……”四句：原是唐·元稹《会真记》中莺莺被遗弃后的诗句。此处被西厢的作者用来表示莺莺的耽心。 赓：（音庚）续。 孰：谁。

【原文】（旦唱）[耍孩儿]淋漓襟袖啼红泪，比司马青衫更湿。伯劳东去燕西飞，未登程先问归期。虽然眼底人千里，且尽樽前酒一杯。未饮心先醉，眼中流血，心内成灰。[五煞]到京师服水土，趁程途节饮食，顺时自保揣身体。荒村雨露宜眠早，野店风霜要起迟！鞍马秋风里，最难调护，最要扶持。

【注释】红泪：传说有一少女被选入宫，离家时以玉壶盛泪，壶被染红，故称“红泪”。 比司马青衫更湿：这是引用白居易《琵琶行》中最后两句诗：“座中泣下谁最多，江州司马青衫湿。”而作的比喻。 伯劳：一种鸟。 顺时自保揣身体：“揣”，揣度，即自量体力顺应时令而自加保重。

【原文】[四煞]这忧愁诉与谁？相思只自知，老天不管人憔悴。泪添九曲黄河溢，恨压三峰华岳低。到晚来闷把西楼倚，见了些夕阳古道，衰柳长堤。[三煞]笑吟吟一处来，哭啼啼独自归。归家若到罗帏里，昨宵个绣衾香暖留春住，今夜个翠被生寒有梦知。留恋你应无计，见据鞍上马，阁不住渭眼愁眉。

【注释】泪添九曲黄河溢二句：元李珏题汪水云西湖类稿诗：“泪添东海水，愁压北邙低”，疑为此二句之所本。 罗帏：床帐。 绣衾：绣被。

【原文】（末云）有什么言语嘱咐小生咱？（旦唱）[二煞]你休忧“文齐福不齐”，我则怕你“停妻再娶妻”。你休要“一春鱼雁无消息”！我这里青鸾有信频须寄，你却休“金榜无名誓不归”。此一节君须记：若见了那异乡花草，再休似此处栖迟。

【注释】鱼雁：古乐府《饮马长城窟行》：“呼儿烹鲤鱼，中有尺素书。”《汉书·苏武传》：“教使者谓单于，言天子射上林中，得雁，足有布帛书。”后因合称书信为鱼雁。 青鸾：指青鸟。王母之山有三青鸟，乃传信之使。 异乡花草：谓外地女子。 栖迟：流连忘返。

【原文】（末云）再谁似小姐？小生又生此念。小姐放心，小生就此拜辞。（旦唱）[一煞]青山隔送行，疏林不做美，淡烟暮霭相遮蔽。夕阳古道无人语，禾黍秋风听马嘶。我为什么懒上车儿内，来时甚急，去后何迟？

【注释】再谁似小姐二句：凌潆初曰：“徐文长评本，张生此语之后，即上马而去。莺徘徊目送，不忍遽归，乃有‘青山隔送行，等语，情景实较合”。 霭：云气，薄雾。

【原文】（红云）夫人去好一会，姐姐，咱家去！（旦唱）[收尾]四围山色中，一鞭残照里。遍人间烦恼填胸臆，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？（旦红下）（末云）仆童赶早行一程儿，早寻个宿处。泪随流水急，愁逐野云飞。（下）

【注释】四围山色中二句：谓张生此时身处于群山环抱之中。夕阳残照之下，正单人独骑奔向远方。 胸臆：心胸，胸怀。 泪随流水急两句：乃人物的下场诗。极言张生的悲愁。但从全篇的气势来看，张生应已下场，这多出的几句宾白，想系传抄之误。